香港大学杰出校友谢凌洁贞最近重返母校,出任行政及财务副校长。谢太拥有港大文学士、哈佛大学甘迺迪政府学院公共行政硕士及香港中文大学教育硕士学位,毕业后即投入公共服务生涯,曾任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教育局及民政事务局常任秘书长。具备丰富公共行政经验的谢太接受《Keynotes@HKU》专访,娓娓道出港大教育对她的深远影响,以及对大学行政管治的愿景。
问:你在港大念书时有什么难忘回忆?
答:在港大念书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令人缅怀。入读港大对我来说也好像是自然而言的事。我出身基层,是家中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孩子。经济条件未容许我负笈海外;当年香港仅有两所大学,即是香港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基本上,预科课程直接影响学生的大学选择,我就读衔接高级程度考试的英文中学,港大自然成为我的首选。
我在港大主修历史,副修英国文学。其实早在中学时代,我便立志修读历史。很多人误解历史科只靠背诵,实则未得其乐趣与精髓。我始终认为,念历史就如观看剧作或阅读小说。首要梳理时代与文化背景,然后理解重要历史人物的观点、价值观与动机,以及体察该时代人民的处境,就会明白他们行为的内在逻辑,这也有助掌握历史发展趋势。
我对港大有着满满美好的回忆,即使有机会重来一次,也不想改变任何一段经历。港大给予我无数的珍贵机会,例如人生首次搭乘飞机,便是以香港大学唯一学生代表的身份远赴英国威尔斯与伦敦,并在当地逗留一个月,与来自不同地方的青年代表参加英联邦青年交流计划,这经验非常难忘。
我至今仍缅怀教授们无微不至的关怀。已故的杨国伦教授,当年身兼历史系主任及副校长,有一次,他应邀出席由我负责举办的学生活动担任嘉宾,当我邀请他上台致辞时,他发现我的鞋带松了,担心我会被绊倒,竟蹲下身来为我系好鞋带。之后,他轻轻拍我肩膀,叮嘱我要系好鞋带。那份温暖与感动,至今萦绕心间。
问:你在香港特区政府服务38载,涉猎房屋、公共财政以至教育等多个范畴。当初为何选择投身公务员行列?
答:我是一个好奇心强的人,受不了要年复年月复月地重覆同样的工作。投身政府的政务职系最适合不过,因为每三至五年便会调岗,很多时候都可以涉猎截然不同的范畴。每一次调动,都要重新学习,掌握不同领域的知识,过程非常不易,但这恰恰也让生活充满乐趣,随着时间推移,个人视野亦得以不断拓阔。
问:可否分享一下公职生涯中最具挑战性及难忘的经历?
答:诚然,某些最严峻的考验,恰恰成为我最珍贵的淬炼。2007年扎铁工人罢工36天,是香港战后第二长的罢工事件。我当时刚上任劳工处处长,便需主持连场艰钜的谈判。我最深刻的体会有两点。其一,很多时候,严重问题的源起是缺乏沟通及沟通失误。其二,有时不能停于权宜性的解决方案,或需考虑问题怎会发生、如何避免复发。工潮后,透过理性协商,扎铁行业的工资调整周期与机制皆调整了,其他建筑工种也仿效。迄今,建造业再未有出现行业性的罢工。
问:驱使你出任港大行政及财务副校长一职又是基于怎样的考虑?
答:三年前自政府退休后,一直专注于志愿服务,本无意全职工作。曾被数次邀请出任行政及财务副校长一职,皆婉拒。这次,在跟校长、首席副校长以及大学管理团队接触后,切实感受到大家对大学的热诚,最终决定接受挑战,为港大贡献所学,回馈母校昔日对我的栽培。
问:你如何看待人工智能在大学的角色?
答:人工智能实为双刃剑,我仍不断思考其发展与利弊。它无疑能提升学习效率,减轻记忆负担,及协助数据分析,但我们也要保持警惕,不能过度依赖人工智能。究其本质,人工智能是数据、演算法和算力协同运作的结果。对人工智能生成的资讯毫不怀疑地全盘接收,就容易被误导。另外,私隐和资料泄漏也值得关注。
问:在人工智能世代,我们应如何自处?
答:我认为感恩之心至关重要。人生充满未知与变化,无论是香港或全球各地都面对重重挑战。我们无法预测哪些行业在未来10年或15年会冒起,哪些会被人工智能完全取代。港大同学毕业后,须具备适应能力,在充满不确定的时代中站稳阵脚,但无论顺逆,都要明白,自己已较很多人幸运。丰盛人生与内心平和皆始于感恩之心。在奋力追求实现理想和成功的同时,也应对现有的一切有知足感恩之情。
问:履新后的首要挑战是什么?
答:空间不足是显著难题。与校长、大学管理团队及教职员交流时,我真切感受到大家均致力提升教学环境、延揽优秀人才,但基础设施已显窘迫,从港铁站的长长人龙便可见一斑。为更清楚掌握实况,过去一个月我亦亲身尝试以不同方法往返校园。
我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要好好运用资源,创造更佳的环境,为教学、研究与学生的全人发展提供全面支援。
问:大学现时的发展,为行政管理带来什么挑战?
答:作为一所多元化的综合型大学是港大的优势之一,我们为学生提供多姿多彩的学习机会,以扩阔他们的视野。大学亦积极创造丰富的社交环境,让修读不同学科和来自不同背景的同学能够交流互动。
港大不断开拓知识领域和扩展学研范围,跨学科学习已成大趋势,新成立的学科甚至学院必然陆续出现,这不仅意味着对空间与资源的需求,相应支援的行政体系自然也会扩张。
如何强化沟通,以确保大学各成员和单位既能专注于自身专业领域精益求精,同时又兼顾大局的发展?做好协作、拥抱多元对港大甚或任何大机构皆是一大挑战。
人生总会面临各种难题,我们得学会边解决问题边享受生活。目标未达之前,任务常被视为是不可能的。若依循旧路行不通,不妨另辟新径。有志者,事竟成。